紀念我兒鴻儒

紀念我兒鴻儒


陳具才

（2022.4.19）
　


一、噩耗降臨

　　2022年3月底，渭源發現一例新冠肺炎陽性病例，迅即實施了清源、蓮峰、路園三鎮的全面封控管理，三輪全員核酸檢測未出現新病例，隨著全省本輪疫情的結束，渭源也于4月4日解封了。
　　4月5日早餐后，我與老友仲世有一起出門散步，登了老君山�；氐郊乙咽鞘�點半了，一小時之后，接到渭源BA醫院電話，說住院孩子有急事，要我去醫院。我預感孩子可能出事了。當我和妻子甄立萍趕到醫院時，見到的卻是驚人的一幕——孩子已成為一具尸體。這如晴天霹靂，五雷轟頂！天吶，為什么會是這樣！
　　孩子是2月25日住進醫院的。此前每隔3-5年就在天水第三醫院（精神病院）住院一次，2-3個月便痊愈出院。這次我們夫妻倆鬼迷心竅，考慮到天水醫院曾幾次試著換藥，均告失敗。主藥不能變，住近處又便于看望和照顧，便將兒子送進了剛剛設立精神科的BA醫院。
　　我每月工資到賬后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一如既往、習慣性地為兒子的微信上轉上固定不變的零用錢。三月份的零用錢轉了之后才意識到孩子住院收不到這錢……
　　沒想到，孩子住院40天后，在醫院墜樓身亡。我和老伴時常嘀咕：在我們有生之年一定要照顧好孩子，到我們離世后，死不瞑目也只能聽天由命了，哪知孩子竟然早早地結束了他37歲的生命！
　　可能孩子一方面是為了解脫自己，少受病痛的煎熬和折磨，另一方面是為了解除父母的后顧之憂�？墒�，兒啊，你該知道父母心甘情愿為你付出，絕不希望你這么早就撒手人寰，離我們而去另一個世界！

二、千里尋兒

　　2003年高考，鴻儒從渭源一中考入中國礦業大學測繪工程專業。入學半學期后，兒子來電說他考試沒及格，我問了情況，58分，同宿舍最高分，全班也僅十多個及格的，不及三分之一，便安慰了一下就過了。此后不久，不常給我打電話的兒子每晚給我一個電話，總說他心里有點急。于是，我和岳父（孩子外爺）前往徐州探望孩子。一起呆了兩天，并通過對舍友的訪談，認為孩子沒事，就回家了。剛到家，他又來電話，還說心急。遂決定由他母親去陪讀。兩月之后放寒假，母子回家。到家后才發現，孩子精神有點異常，求醫診斷為抑郁癥。休學一年后復學再讀，僅讀一學期病又復發，只好于2005年夏天退學歸家。
　　2006年春節過后，孩子執意要去無錫打工，堅決不要家人陪同，無奈之下我們只好允許他獨自出行。到無錫一時找不到滿意的工作，半月之后，他關了手機，與家人失聯了。情急之下，我于3月12日啟程南行，到無錫尋兒。我找較大的街道，從一頭向另一頭走，凡遇勞務中介機構、賓館、公安派出所等，逐個進去查問，天黑了就地找個賓館入住，次日繼續。就這樣漫無目標地找了三天，覺得偌大無錫，這樣尋人無異大海撈針。尋思兒子有個天水師院就讀的好朋友張同學，我有他的QQ聯系方式。第四日早晨，我到網吧給張同學用電腦QQ留了言（那時手機尚無QQ和微信）。中午再進網吧，看到張同學回復，說鴻儒仍在無錫，他已給鴻儒留了言，只要鴻儒一進網吧看到消息就會聯系我的。晚上八點多，我接到了兒子電話，我要求他原地不動等待我接。我飛快叫了出租車直奔網吧，終于找到了兒子并接回我的住處。
　　可是兒子死活不回家，非要打工不可。我便聯系在杭州蕭山的老學生劉彩霞，看能否給孩子找個事干。她迅即聯系一個紹興的臺資企業老總，說定后通知我將兒子帶到她家，我們父子受到了彩霞夫妻倆的盛情款待。第三日，我們便將鴻儒送到了紹興，廠里給他分配的工作是車間質檢員，三個月試用期滿后轉正獨立工作。
　　安頓好后留下鴻儒，我們當天又乘大巴回到了彩霞家里。晚飯后偶然發現，我的西裝口袋被人用刀劃破了，錢包還在。滿以為沒有失盜，可打開錢包一看，卻傻眼了：八百多元現金不翼而飛，身份證和銀行卡依然還在，并留下一張五元鈔票。不得不嘆服：這個賊技高一籌還有賊德。次日一早醒來，發現彩霞夫婦倆不在家，我便趁機出去找了個銀行取了回家的路費。沒想到彩霞小兩口已去火車站給我買來了杭州——上海——隴西的臥鋪火車票，他們是怕我失竊無錢。我給錢，他們堅拒不收。就這樣，我帶著難以彌補的學生的深情厚誼回了家。

　　進廠一周之后，孩子因工作出色提前獨立工作了，我們家人甚為高興。誰能想到，一月之后，孩子病情發作，辭職出走。我緊急聯系彩霞將鴻儒叫到了她家，我隨即啟程去接。在住了一宿后，鴻儒死活要走，彩霞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只好讓他坐了杭州到隴西的火車回家。不料，孩子半途關了手機，也未回家。幾天后，在家人焦急無比、束手無策時，我接到一個鄭州的固定電話。對方是一個店鋪的店主，退休老人。方知鴻儒在鄭州流浪，我懇請老人暫時收留，我盡快去認領。我和妻子、岳父三人一起趕往鄭州，找到店主，接到了兒子。以五百元相謝后，帶著兒子返回。于天水下火車，將兒子送進了天水三院。以老婆為主，我和老婆輪換陪護，三月后病愈出院。

　　2007年，鴻儒在荒廢了高中學業四年后，強烈要求再次參加高考，以離二本線只差幾分的成績，被甘肅鋼鐵職業技術學院錄取。
　　2008年是國家災難年，也是我的家庭災難年。512汶川8.0級大地震發生時，我正在定西第二醫院住院，處于術后不久的觀察期，是在渭源住院一周后轉院至定西的。定西住院46天尚未痊愈時，卻再次收到鋼院來電，說孩子有問題。我們夫妻倆立即辦了出院手續趕往嘉峪關，幾天后無奈地帶著孩子棄學回家。
　　緊接著，最疼愛孫子的我岳父又不幸離世……傷口撒鹽，禍不單行，老天爺就是如此的不公！

三、開店謀生

　　上大學一次休學、兩次輟學，外出打工宣告無果，孩子就這樣待在家里無所事事，也不是個長久之計。
　　2009年，我和老婆在縣城一中操場邊選了個店面租了下來，取名“鴻儒綜合服務部”，由老婆和孩子兩人共同操持。經營范圍有日用百貨、煙酒副食、學生用品、打字復印、網絡服務等。三年后搬到了一中門口。
　　由于鴻儒做事認真、業務熟練、態度誠懇、價格優惠，加上他母親的幫襯，店鋪開的紅紅火火、人氣旺盛。特別是網絡服務方面的某些業務獨具特色，吸引了很多顧客，有時顧客寧肯排長隊堅持等候，也不愿去別處辦理。
　　可是，好景不長，后來鴻儒漸漸不能適應了，人一多他就感覺頭疼，無法堅持。隨著五年租房期到，且公家房不允許再租了，經營了八年的店鋪于2017年關停了。
　　期間，我還為母子倆注冊成立了一個“君山電子有限責任公司”，想讓兒子好好干一場，但隨即就發現兒子干不下去，只好又將公司注銷掉了。

四、相依為命

　　鴻儒自從上幼兒園，到初中畢業，一直是跟隨我就讀的。
　　但上學之前的四年和患病以來的18年，基本上是與母親、外爺外婆在一起生活，我因工作大多時間不在家里。

　　外爺特別疼愛鴻儒，但帶著無限的遺憾告別了人世。近十四年來，鴻儒和他母親、外婆三人朝朝暮暮廝守相處。
　　鴻儒出事后，家人沒敢告知他外婆。最近老人天天哭哭啼啼、念念叨叨：我的儒娃在醫院吃的咋樣？病情好轉了嗎？老天爺為啥讓這么好的孩子得這種��？……儒娃每晚好電視一出來就招呼我去一起看，每晚給我提前打開水暖床開關，取尿盆……
　　其母甄立萍這些天哭天喊地、撕心裂肺、死去活來，真情實感難以抑制��！
　　家里有點地，凡母親下地干活，鴻儒總是開上三輪車，來回拉著媽媽。多年來，媽媽像兒女對待年老的父母一樣默默無聞地伺候著兒子，對兒子的任何付出，媽媽是心甘情愿、無怨無悔的。兒子突然離去，媽媽瞬間沒了相依為命的人，在這種天大的打擊之下，怎能說想開就想開呢！

五、兄妹情深

　　鴻儒小時候非常聰明機靈，很是惹人喜愛。他是一個“孩子王”，無論到哪里，鄰居家的孩子都喜歡跟著他玩，即便是大幾歲的娃娃也是如此。
　　我有二子：甄鴻鵠、甄鴻儒，妻妹有二女：李劍、李進。兩個哥哥、兩個妹妹，從小一起長大，只要在家就形影不離。長期的共同生活中結下了骨肉親情。我長子鴻鵠參加工作早，且遠離家鄉，鴻儒和兩個表妹更是情同手足。

　　李劍李進參加工作后，一到周末或節假日，就要大包小包買上肉食、飲料和水果等來找哥哥。就在今年一月份，鴻儒嫌他哥哥鴻鵠早先買的電腦有點陳舊，李進便立馬為鴻儒新買了一臺電腦。
　　他們在一起無話不說，鴻儒一見到妹妹，平時的愁眉苦臉立即會變為眉開臉笑。李進最小，直至現在，還會爬在背上嬉戲搞笑哥哥。兩個妹妹為哥哥毫不吝惜地付出了不少的心意和工資，我們兩家大人看在眼里、樂在心里，甚感慰藉。
　　李進獲悉噩耗后，多次感慨“再也無人盼我歸！”，妹妹沒了表哥的失落感可見一斑。

六、天路走好

　　鴻儒我兒，窮于病魔纏身，你帶著對父母、外婆和兄妹親人的依戀，帶著無量的慘痛、無盡的悲哀和無邊的失望，走上了黃泉之路！
　　你走得好輕松，你走得好勇敢，你走得好絕情，你走得好決絕！你可曾聽到爸爸的哽咽、媽媽的哭喊？你也可曾體會到留給喪子父母的揪心撕肝之痛？你可曾覺得生命的不甘與不忍？這世界還在，燈紅酒綠，車水馬龍，熙熙攘攘，可是這世界已沒有你，我的兒子！你也沒有半點留戀和欣賞這滾滾紅塵的意思了�，F代科技雖然已很發達，但還是無法去除你的病痛，使你在經受忍無可忍的十八載折磨后，毅然選擇撒手人寰、自我了結，去了極樂世界！
　　兒啊，走吧，走吧，走吧！不要高登望鄉臺憐念親人，我們都將好好生活！惟愿你笑對來生，在無痛無癢的天國、在康莊大道上，輕松前行、一路走好！

（續下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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